我一扭头,发现刚刚被撞倒在地的“人”们都爬了起来,从它们残缺不全的肉体上丝毫感觉不出来刚刚剧烈撞击所带来的痛苦,隔着车窗我也能够感觉到腐烂的恶臭,它们纷纷将丑恶的面庞扭转过来,朝着近在咫尺的目标围拢,而那个目标就是我们!
“快走吧!”我捂着剧烈心跳的胸口,只想离这群死不瞑目的肉身远一点,更远一点!!!
老卢点点头,狠踩了一脚油门,将它们远远的甩在了后面,我偏头看到他的胸口起伏的频率和幅度并不比我小,我努力的深呼吸平静了一分钟,脑子里在飞速运转思考着:这究竟是什么!
我的第一反应是在小时候看的一部美剧《行尸走肉》里的活死人丧尸,那部片是老爹的最爱,但却是我的童年噩梦,那种级别的电视剧其实并不适合我观看,不过还好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完结了,我也再不用忍受每周一被老爹抓住,却又毫无反抗能力的陪他追剧更新。我一直怀疑丧尸这种超越生物体概念的物体究竟会不会存在,但是目前看来在我们面前的恶心生物,是丧尸的可能性最大了。
永远不死,只能爆头,被咬则死。这是丧尸的三大法则,它们永远也不会死,只有爆头才可以彻底的解决掉它们,而如果被咬的话就会变成它们中的一个。这些都是电视剧当中的经验之谈,究竟在现实当中是不是也是这三大法则呢?我们一概不知。
对了,报纸!我想到刚刚看到的报纸,现在这个年代,报纸已经不存在了,纸质媒介早已被取代,那我手上拿到的又是什么呢?
我小心翼翼的打开手中的那张纸,才发现,居然是一张传单,一张印有「警告」的传单,泛黄的纸页上用最醒目的红色字体写着:
烧掉尸体,远离人群,防止被咬。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让我们放佛看到了真相,也将我们推入了深渊,这是丧尸毫无疑问了。那些从电影里电视里走到现实当中来的丑陋活物,是真真实实地呈现在我们面前。
凑上来的老卢看着我手上的那份烫手的传单,闷声叹了一口气:“难怪没人来接我们。”确实,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哪里会有人顾得上在小岛上的我们,但是这场灾难什么时候发生的,又发生多久了呢?还有除了我们之外的幸存者们呢?
路的两侧,从商业区,居民楼,各种拐角巷弄里不断跑出来的不是正常的人类,而是满脸血污,就像被锄头狠狠砸遍了全身七窍流血,却依然能够以令我们吃惊的方式行走。它们被我们所吸引着,眼神里是外溢的血腥与撕扯,那种显而易见的欲望片刻之间就能将我们的肉体撕碎,彼此前簇后拥的带着满身的血污在我们车身周边追逐着,被擦身掠过,倒下,最终消失不见。
“你说,我们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两个人吗?”我打破了这个沉默的局面,我不敢想象短短三个月这个世界就完全颠覆了。
老卢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侧头看看我,眼神中瞬间的迟疑过后,又转头看看迎面开过的路,回答我:“不会的。”
“我们去哪儿?”我问。离太阳下山还有大约三个小时的时间,如果不能在天黑下来之前找到容身之地,这个晚上会是一个无比危险的夜晚。
老卢只顿了一秒钟,肯定的告诉我答案:“去疗养所。”
我环顾了一下车内,虽然这辆乔治巴顿外表凶悍勇猛,但是内饰却是相当的豪华和舒适,并且极尽智能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一切智能化配备都不能使用,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手动驾驶。如此奢华的配置要是放在平时我会兴奋的抓过方向盘,但是今天我完全顾不上:“快把天窗打开!”
老卢顿时会意,翻出一个望远镜给我,又按下了我们身后的媒体墙和双天窗开关,我一步跨到后排的乘坐舱,起身站探出半个身子,置身车外果然视野更加开阔,就像是站在庞大的装甲坦克上巡视一般。
“发现情况就在车顶拍两下,要是需要紧急刹车就一直拍。”老卢嘱咐我。
“明白!”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整个周围的景象惨不忍睹,被烧焦的房屋,虽然火早已熄灭,但是从烧黑的断壁残垣中,仍能看得到当时熊熊燃烧映红半边天甚至火中惨叫人影的残景。我从望远镜仔细的探查这条沿海公路,弯弯曲曲沿着海岸线蔓延,许多道路都被绿树和建筑物遮掩,就算有望远镜也难以一览无余。
据老卢在岛上聊天时候的说词,从停车场到疗养所并不远,就算遇见堵车最多也只需半个小时,但是今天的这一路却好像过了半个世纪,如此的漫长。虽然有了我在天窗瞭望,但老卢还是不敢开得太快,估计他怕来不及刹车撞到忽然窜出来的丧尸,而我们车后远远的则跟着的是个个形态诡异的行尸,随着车速越拉越远最后只剩下远远的身影,但是它们仍然锲而不舍地朝我们前进的方向前进。
忽然,我发现公路前方的拐弯处有黑影,拿起望远镜,映入眼帘的画面居然是特大车祸现场,最前方的大巴车顶部已经完全变形,车厢下方的行李门全部打开,我所能见到的车窗玻璃全部碎裂,和着各种行李散落一地。而在这辆大巴车之后是绵延不绝的至少二十几辆事故车,或者撞在了一起,或者撞到了临街的商业店铺里被挤压得变了形,或者拦腰撞断了路边的绿化树,或者直接翻车倒在了一边,总之这处拐弯,惨不忍睹。
我敲了敲车顶提醒老卢,他也看到了远处的车祸,停下车,回过头伸长脖子问我:“能绕过去吗?”
“只能换一条道了。”我说,谁知道拐弯之后还会有多少辆车撞在了一起。
老卢略一沉思,一打方向盘:“走,换道。”
这个城市是老卢的地盘,我完全没有方向感,但还是问了一嘴:“走哪条道?”
“先从小道绕回去,然后走高速,就是要花点时间。如果这条道一直开,最多再花十五分钟,但是绕道的话就不一定了,可能一个小时可能俩小时,但是太阳下山之前我们一定要到疗养所。”老卢回答。
没有武器,没有食物,甚至没有人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唯一的目标同时也是我们今晚的落脚处就是老卢的疗养所了。
老卢掉了个头,往回开了两百米进了一道小巷,我继续探出半个身子发挥我的岗哨职责。
这条小道两侧全是正在建的工程。有些刚打下地基,有些已经盖好了三四层,老卢忽然靠在路边停下了车,打开车门对我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我继续望风。
他拉开车门,往路边的两具男性尸体走去,一具在临街的马路边仰面朝天,另外一具蜷缩在墙角,但是额头上的血洞告诉我们他们应该已经死透了。老卢小心翼翼的来到他们身边,一把扯过那个绿色的双肩包跨到自己身上,确认那具尸体已经死透了之后,又在他的上身衣服兜里的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两包红色塑料袋,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就直接装到自己兜里了。
在把那具沿街的尸体搜刮一空之后,他回头用手势跟我确认了周围安全,紧接着又弯腰来到那具靠墙的尸体旁边,他这种执着的精神搞得我神经高度紧张,不得不用望远镜时刻盯着四周的每一个拐弯和犄角旮旯,生怕一个不留神忽然窜出了什么。
忽然,老卢那边传出一声低吼:“你大爷的。”
只见老卢俯身搜刮的那具尸体居然动了,不仅动了,还用那仅剩的一只手臂紧紧的抓住了老卢,身体尽可能的前倾,用那张烂嘴下的牙齿努力地够着老卢!
老卢下意识的将手中的双肩包抵在胸前,尽可能的抵挡住来自这十公分外的袭击,谁都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居然还“活着”,不仅活着它还能动,劲儿还挺大!虽然一时半会老卢不可能被咬,但是他还是想尽可能快的摆脱这个困境。
我将身体缩回车内,从中央手枕里翻出那把跟了我们三个月的狗腿刀,打开车门。老卢见我手握狗腿刀下车,立马艰难的腾出一只手,用单手支撑着面前的力量,伸出另外一只手示意我将刀递给他。
本来我的打算在它专心致志对付老卢的时候给它脑袋上一刀的,管它是人是鬼都该归西了吧。但是真正近距离接触的时候那股迎面而来的腐臭味让我不想靠近分毫,那股味道怎么形容呢?就像是百十个人的五脏内所有的器官心肝脾胃肾肠子都被撕扯出来纠结缠绕在一起在七月的太阳下烘烤了整整一周,苍蝇,蛆,秃鹫等所有腐食性生物都在周围徘徊,那股臭气像是黑暗笼罩在你身边每时每刻,就算再炽热的阳光也穿不透它。
老卢见我停了下来,以为我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于是使了个眼色让我将刀丢过来,可是如果老卢一旦失手没有接到的话,我们的处境就尴尬了,那可是我们唯一的武器!
那只丧尸还在盯着眼前的老卢,“嘿!”我朝着丧尸叫了一声,声音不大但是足够分散它的注意力了。
它慢慢悠悠回头看了我一眼,又看看近在咫尺的老卢,直觉让它继续坚持十公分外的老卢,见它不愿意回头,我尝试性的靠近,并轻轻踢了它一脚。
老卢显然没明白为什么我要这样做,低声吼到:“你干什么!”
我没有回答老卢,而是继续踢了它一脚,一脚,又一脚。在我的锲而不舍的精神下它终于放弃了老卢,颤颤巍巍准备站起身来,我左脚踩住狗腿刀往前一推,刀子不偏不倚正好送到了老卢触手可及的地方。
而此时,它站了起来!双脚支撑着笨重的身体转向了我,我虽然有准备但是还是慌了,慌乱只持续了片刻就看到它身后那个熟悉的身影偷摸站了起来,是老卢!他将双肩包扔在一边,狗腿刀也举过了头顶,向它靠近。
只是它听觉敏锐程度似乎超过了我们的想象,身后微弱地声响吸引着它准备回头。
“嘿!”我又叫了一声吸引着它的注意力,同时退到了两米之外,这个距离既可以吸引它的注意力,又可以轻易的逃脱。
终于,在我的再三挑衅下它还是决定先解决我了,朝着我迈出了第一步,那身破烂的衣服下伸出了一只干枯的手,直愣愣的想要抓住我身上的布料。
“噗嗤”一声贯穿脑浆的声音传来,它抬起来的手往下一悬,双腿一跪,身体重重的倒在地下,也永远的安静了。后脑勺上插着那把我推给老卢的狗腿刀,暗红色的血浆沿着刀柄往外蔓延出来,最终滴落在地上汇成一小滩黏腻的猩红色。
老卢长吁一口气,四目相对,他的眼神中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侥幸,反而更加愁云密布了,眼前的形势容不得我们在这里停留太久。老卢从它的后脑勺中拔出那把刀,然后另外一只手捞起地上的双肩包丢给我,最后从地上捡起一把长长的撬棍在手上掂了掂拿在了手上。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我们又回到了车上。
一上车,他就指着抱在我手中的双肩包让打开看看,我索性将里面的东西哗啦啦的都倒了出来:
一大包真空包装的小法式面包,五块纯黑巧克力,一包红薯干,半瓶水,两个打火机,一截约十米长的棕绳,还有一串钥匙和钱包。
望着散落一地的东西,老卢的目光在面包和巧克力上来回来去扫了半天最后决定了:“先给爷来根巧克力!”
我无奈的扔了块巧克力给他,顺带撕开真空包装带也给他扔了两小包面包,老卢将那半瓶水拿在手中,正准备打开窗户往外扔,忽然一瞥看到那把沾着脑浆和血迹的狗腿刀,立马拧开瓶盖用水那把救命的狗腿刀冲洗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往外套上一擦,“撬棍归你,刀归我。”
见我没有说话,老卢以为我不满意这样的分配,回过头来向我解释:“你用刀太危险,撬棍可以让你跟它们保持足够的安全距离。” 说完他就将撬棍交给我。
这是一把六棱撬棍,一头圆一头尖,我掂了掂,如果掌握了要领,撬棍确实要比狗腿刀来得趁手。老卢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又打开天窗,示意我们该继续上路了,而我也要继续站岗了。
穿过这条小街,又往前开了一段距离,车子驶向了一条小路,旁边满是拆到一半的废墟,我能用望远镜观察到周围的威胁,但是和它们之间的距离都在两百米以上且它们的数量并不多。
又往前开了一段路,拐上了一段三十度的上坡路,就在上到坡顶的时候,我看到了无穷无尽的它们在下坡的那段路上徘徊着,一眼甚至望不到边,密密麻麻就像是在馅饼上撒了一层黑芝麻,可是每一个芝麻都是游动的。这时,老卢也看到了,猛踩了一脚刹车,然后迅速的打着方向盘要退回来时的路。
“草,草,草。”老卢是个急脾气,一边往回倒车一边骂开了:“这都是一群什么玩意儿!这么老多!嫩娘个腿!”这么多的存在还是让我们瞬间头皮发麻!片刻都不想呆在这。
就这样,老卢从线路一绕到线路二,三,换了好几条路,总算是开上了高速,但是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也告诉我们时候已经不早了。
高速上偶尔有几辆车撞到了隔离带,或者相撞在一起,各种汽车零件和衣物包裹散落一地,但是并没有看到有丧尸,也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忽然,远处一个移动的小黑点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拍拍车顶示意老卢开慢点,再拿起望远镜仔细一瞧!嚯!居然是一个在骑着自行车的人,老卢也扭头问我:“那是什么玩意儿,是人是鬼?”
怎么回答呢,难道告诉他这个时候居然有个人在高速路上骑着自行车悠哉悠哉?老卢接过我递来的望远镜看了一半天,一拍大腿乐了:“是人的话正好逮过来问问这些天发生了什么!”
“应该是人!”直觉让我觉得应该是个人,但是可能脑子不太正常。
老卢一踩油门,一副大佬的样子:“走着!那咱们就去会会他!”
半分钟后我们和他之间的距离就只隔了不到三十米,老卢直接保持匀速和他并排行驶。看样子,他的年纪大约三十出头,短发寸头,胡子拉碴,一米九几的壮硕身材。眼见着我们的车子放慢速度和他匀速行驶,他也压根不看我们,只是卯足劲儿往前蹬着自行车。我往后看了看,也没谁在追咱们呀,这家伙干嘛那么着急。
老卢摇下车窗冲着他喊:“嘿!哥们儿。”
大个子只是侧过头瞄了我们一眼,完全不在意出现在身边的车和我们,还是一个劲的踩着脚踏。
“大哥。”我探出半个身又叫了他一声,大个子回头不耐烦的撇了我们一眼:“干嘛。”
老卢见他终于出声了,高兴的搭讪道: “哥们,我们想找你打听个事啊!……”话还没说完,大个子就朝着我们挥挥手更加不耐烦:“我没时间。”
“嘿,我说你这个兔崽渣!跟你好好说你还……”老卢倔脾气上来了,一踩油门将车稳稳地横着停在马路中央拦住了他的去路。紧接着老卢将那把狗腿刀抓在手上,下车站在路中间就那么看着大高个。
大高个见在高速路上被拦,心中并不痛快,我望着老卢,又瞧了瞧从自行车上下来的大高个,大高个光个头就直接高出了老卢半个脑袋,身形就更是处于上风了,两相比较之下我觉得如果不好好聊,咱这边虽然有刀和撬棍但是几乎没有胜算的可能性。
于是我自动开启了团队中红脸的角色:“大哥,我们并不是来找麻烦的,只是您是我们今天碰到的唯一个大活人,我们想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