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老卢三人行出去至少得两个小时,可当我上完香走出来天空就又开始飘雨了,而且下得越来越大,看样子今天的“清理”任务是完成不了了,果然一会儿功夫他们就回来了。
“没法出去了,雨下大了。”老卢一边擦头上的雨滴一边抱怨道。
“今天咱们就歇着吧,下了两场雨了,再出去也是一脚泥。”夏添噘着嘴开始喊累了。
老卢点点头,“那就明天再说吧,希望明天是个好天。”
仲音庙的第二天便在这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结束了,大家在这个小庙里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全,老卢和吴三把所有可以加工的罐头食品都拿出来加工煮熟,一来打打牙祭,二来为各自的背包节省空间。晚上守夜的时候照样所有人都在二楼守着,却也再没有黑影出现了,这一夜一直平安到天亮。
第三天一大早,东半边天红灿灿的阳光告诉我们今天会是一个适合出动的好天气。大家在吃过早饭之后,老卢就要求夏添和光头索跟他一起继续昨天的清场任务,并且要勘探下一步出行的路线,还有只言大师说过的离这里最近的村落可能会有一些药物,如果顺利的话他们打算去看看。老卢一再强调他不确定回来的时间,让我和吴三轮流守着天王殿的二楼。
“你说他们能拿得到药吗?”吴三问我。
我抬头看了看这万里无云的好天:“今天天气不错,要是周围清理得顺利的话,花上几个小时去一趟还是值得的。”
“这年头抗生素太难找了。”吴三说,“这里虽然偏,但是估计也悬,估计能抢的都抢光了。”
“既然老卢觉得值得去一趟,我们就等着吧,毕竟抗生素才是我们真正需要的。”
吴三沉默了一会儿,眉头紧锁像是一直在犹豫着什么,终于他还是说出了口:“你们没经历过事情发生最开始的那一拨混乱,你不知道绝望中的人为了生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他忽然说起这个话题让我觉得很奇怪,吴三在我们的印象中就是那种凡事不过脑子的人,不仅说话和做事莽莽撞撞十分冲动,连思考都不过脑子,而且他也从来没有跟我们详细说过他在高速路上骑着自行车遇到我们之前的事儿。
“知道为什么我愿意跟你们在一起吗?”吴三问。
“为什么?”
“我是个简单的人,原来的环境里我就不喜欢和复杂的人交往,他们要么势力要么自私要么狡诈,我这人性子直,得罪过很多人,有些时候甚至连怎么得罪的都不知道。后来发生了这事,虽然我被困在屋里好多天,但是透过窗户我也知道他们那些人为了生存都干过些什么。之前一直没说过,一是因为怕你们笑话我,二是有那个小丫头夏添在,我可不想当着她的面说这些。”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一些事觉得不好意思:“呵呵,那会刚遇到你们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想动手,没想到你们会好心的让我搭顺风车,甚至还送我吃的。刚开始我以为你们只是刚回大陆不了解现在的情况,后来才发现你们打心眼里就是个好人,跟我一样。”
“你不是说那个节目里的俩人不是我们吗?”
“嗯,可是我相信你们,但是我真是不知道为什么播出的不是你们,这一点我一直搞不明白。”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是好人?”我问。
“直觉。”吴三想了半天:“你们对我好,没有目的,只是觉得我需要帮助,当时你们吃的也不多,却还能想到了我。而且我们刚见面的第二天,就是我们逃出别墅的那天早上,其实我当时不打算跑了,婆婆是我唯一还挂念的人,既然婆婆不在世上了我觉得我也没有什么好留念的了。”
这一段经过,吴三一直没对我们说过,我记得那会他情绪激动一度搂着已经变异的婆婆似乎不想活了,后来丧尸围了过来,老卢拖着我离开,就在我们一度以为他必死无疑的情况下他却忽然出现,并且在关键时刻救了我们。“所以你当时不想活了?”
吴三点点头:“嗯。”
“那后来为什么……?”我问。
“你知道我是怎么从我住的小区逃出来的吗?”他抬起头,忽然换了一个话题。
我摇了摇头,吴三叹了一口气告诉了我当时的情况。事情发生的最开始,人们惊慌失措,楼下和身边那些满脸血污的丧尸,让大家第一时间想查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所有的智能系统统统不能用了,所有人都被困住了,没有办法互相联系,没有办法求助,没有办法逃出小区,接下来的停水停电更是让大家恐慌。大家都知道呆在家里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总有憋不住的人,总有想去找至亲至爱的人。他们想离开,可惜他们又都没有经验,没人能够顺利逃离这个小区,楼下绿化带上的尸体开始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吴三最开始和所有人躲在家里的人一样,以为外面的情况只是暂时的,以为会有救援,以为一切都是暂时的,所以都关上门在家里等着。等了一个星期之后,吴三发现好像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回事儿,窗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越来越复杂,家里的食物越来越少,外面的丧尸却越来越多了,他也开始坐不住了。终于在被困第十天晚上,他也决定不管如何也要出去拼一拼了。
吴三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武器,食物和水,换了一身最耐磨轻便又散热保暖的着装。他靠着窗边,拿着望远镜看着楼下那些游荡的丧尸,想着明天的最佳逃跑路径。
这时对面那栋楼靠南边的那一户又亮起了火光,吴三认识她,大半年前她喜得了一对双胞胎,老公工作很好,而她是个全职主妇,每天就在楼下小区绿化带里推着宝贝女儿们散步晒太阳。这些天她家窗户每天隔几个小时就亮起一次火光,吴三曾经拿望远镜观察过,那是她家在生火烧水,给两个孩子冲奶粉喝。记得最开始他们烧的是纸,等把家里所有的书都烧完之后,男主人没有办法,于是把上好的实木家具劈成大拇指大小的柴火。她在一旁生着火,把锅子方方正正放好,坐上水,等水开了要晾好长一会儿,自己试过之后才给怀里抱着的俩小宝贝喝下去。
吴三记得昨天上午其中一个宝贝额头上就敷着毛巾,看起来状态很不是好,面色通红像是发烧了。而今天上午女主人左手抱着那个生病的孩子,右手拿了一把刀塞到男主人手里,应该是孩子的病太重了急需医生,她想让他跟她一起用刀拼出一条血路去,但是他并没有接,而是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两人似乎都很激动,开始他们还只是争吵,面红耳赤地争吵中,女主人抢过刀跑到大门处哆哆嗦嗦得指着男主人让他不要靠近,看样子是想拼死跑出去给孩子治病。男主人拼了命得想拦住她,冲动中,男主人抓住另外一个健康的孩子推开窗户示意女主人再迈开一步就把另一个孩子扔下去。吴三从望远镜中透过走廊的窗户可以看到他们家门口就有两只晃荡的丧尸,这也许就是为什么男主人不想出门的原因吧。
也许女主人过分自信男主人对孩子的爱,这种自信让她迈出了让她后悔的一步,男人怒了,不知道是为了自保还是什么,他松手了。“轰”的一声那个小肉团就从十五层的高楼坠落,摔到了一层,吴三说当时他的心一紧,脑袋一空,根本不敢通过望远镜去看那一个可能被摔烂的小生命。吴三深吸了好几口气,缓了缓扑通扑通的心跳,才敢瞥了一眼楼下,那块地盘已经被丧尸包围住了。
当吴三再一次的看向对面,孩子妈已经疯了,手中的刀疯狂的扎向男主人,男主人躺在地上任人宰割已经没了知觉,地上的鲜血成片成片十分炸眼。后来吴三实在是不想再看下去了,于是回房间打算睡一觉,但是那片血一直在吴三的眼前晃,晃得他直反胃,怎么也睡不着,也就是在这一刻,吴三打算不管外面情况如何也要离开这里,明天一早就要离开这里。
可是这天晚上,当吴三一切准备妥当的时候,他没有忍住,往对面楼看了一眼,那里又亮起了熟悉的火光。
怎么回事?
吴三想拿望远镜仔细看看,想了想又忍住了,于是靠着窗边小睡一会儿,为天亮逃离这里养精蓄锐。但是没想到,半夜十二点他醒来,发现半边天都要烧红了,对面那栋楼靠南边的上半截都被点燃了,虽然跟吴三所在的楼层隔了一定距离,可是那火烧得吴三脸上发烫。
“对面失火了?”我问。
吴三点点头,也许火就是从那个熟悉的窗口熟悉的火光开始蔓延开来的,也许失火只是个意外,也许是那个女主人生无可恋。
“后来呢?”
后来吴三的计划全盘作废,因为这场持久未熄灭的大火引来了周围的大量的丧尸,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丧尸,似乎整个城市的丧尸都被大火吸引过来了。密密麻麻地,像一大群嗡嗡作响的绿头苍蝇叮在一巨腐烂又美味的庞大尸体上,又像是一大群没有头绪的蝗虫聚集在一起乱跑乱转的。
这一把火,让吴三明早的逃离计划顺利流产了,也让吴三彻底明白和接受了根本不可能有救援这个事实,因为除了躲在家里的幸存者整个城市的人都变成了丧尸,而且似乎都拥挤得站在他们的楼下,包围着整个小区。同时也正是因为那一场大火,间接救了许多其他小区的人,他们应该也趁机逃跑了。
大火一连烧了将近三天,直到第四天天降一场大雨才彻底浇灭了最后一丝火苗,吴三和许多这个小区还活着人一样,在阳台外用家里的各种器皿装着天上的馈赠,那一整天他积攒了两个星期的用水量。
随着吴三家里食物的储存量越来越少,包围的丧尸散去了一部分,但还有一些仍然坚守在他们这个小区,一时间大家的生命岌岌可危,从楼里想要往外逃的人也越来越多,那个时候的吴三都已经从最开始的一天一包方便面骤减到三天一包方便面,他感觉到已经要熬不下去了,他想逃出来的唯一的念想就是远方的婆婆。
“你当时不是说,是因为有人制造了混乱,才逃出来的?”我问。
吴三点点头,事情发生在遇到我们的前一天。
那天吴三因为长时间未进食已经开始有些许的恍惚,这个时候,忽然从远处传来尖锐的警笛声,之前也有过,但是也就两三分钟就不再响了,但是这个声音持续不断,短短一个小时就吸引走了绝大多数小区内的丧尸。哪里发出的声音?不知道,但是这对已经被困到极限的小区的幸存者来说是一个福音。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声音能为他们解围。
“砰砰砰!”忽然门口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吴三很奇怪,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敲门?是人?还是那些怪物?他轻手轻脚地挪到门口,等敲门声响起第三次的时候从猫眼往外望去,一个年轻却有点紧张的小伙子,带着金丝边的眼镜,正抬起手准备敲第四次。吴三刷的一下拉开了大门,门口的眼镜小伙子看到开门的是一个魁梧高大的壮汉神情一紧,磕巴了一下,问:“走,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