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哈兰和欧阳靖

my-last-day | Jan 17, 2016 • 无了了

“为什么?”老卢问。

他放下了左手那个的贴满卡贴的黑包,但是右手还是紧紧握着小女孩,我能从他的眉眼中感觉到他平常应该是一个孤僻的人,他将我们每个人上下打量了一遍,像是狠了狠心才最终下定决心道:“我实话实说吧,我知道你们是一群好人,所以我想将她托付给你们。”

“什么!我才不去!要去你自己去!!”话音刚落,小女孩就甩开了长发男子的手,独自跑开了。长发男子却并没有去追,只是摇了摇头,神色黯然,望着她的背影自嘲般地继续跟我们说道:“让你们看笑话了,只是,她一直不知道我的打算。”

“你不去追吗?”老卢急的打断他,小孩脱离大人的视野,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尤其是在现在这种状况下。

长发男子低头笑了笑:“不用,这里很安全,至少方圆五百米都很安全。”看到我们不可置信且将信将疑的眼神,他继续说:“我一直在附近偷听你们的对话,知道你们是好人,也知道你们要去找亲人,所以我想将她托付给你们。”

“她不是你女儿吗?”老卢觉得奇怪。

“不是,她是我路上捡的,从死人堆里捡的。”长发男子平静的回答。

原来如此!原来他们俩并没有血缘关系,只是这个男人碰巧救了小孩一命而已。

“你说你一直在偷听我们说话?”一直沉默的光头索出声了。

他点点头,毫不隐瞒的将心底那点小心思道了出来:“嗯,我之前一直告诉她说独自行动太危险,我们需要加入一些队伍,其实我是想把她送走。之前我也跟踪过一些小团体,你们知道,现在能生存下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能在这种时期生存下来的人大多抢过人,杀过人,干过一些丧尽天良的事。危险的人这么多,她又是一个小女孩,我不得不防,必须在送出她之前知道队伍里都是一些什么样儿的人。所以我偷听了你们的对话,也知道你们是好人,跟其他人不一样。所以,我希望你们带上她。”

“为什么觉得我们不一样?”吴三问。

他一笑,指着吴三手中的卡带机:“我在这里蹲守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来过几批人,但是没有人碰它。”

“这是你的?”我问。

长发男子点点头,像是很开心:“对,是我故意放在这儿的。这张专辑很不错吧!”

“就因为这?你就觉得我们是好人?”夏添瞪大双眼,表示她不能理解。

他耸了耸肩,“为什么不?音乐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老卢瞄了我一眼,眼神里虽然有对他刚说的这句话的赞同,但是更多地也跟众人一样,觉得眼前的这个长发男子是一个颇为奇怪的人。

这个男子故意放一盒喜欢的卡带和随身听在一个加油站旁洗劫一空的便利店内,用自己的独特的喜好去测试是否跟自己是同一类人。

老卢继续盘问他:“你捡到她多久了?”

“两个星期了。” 他答。

“两个星期你都没找到可以送出的人?”老卢有点怀疑。

他摇头:“没有,我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从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捡到她之后我才开始关注那些还生存下来的队伍,原来基本上每天都能遇见人类,可是现在至少三天才能遇到一群队伍。而等你们出现,我们等了五天,而你们已经是我遇见过的最善良的一群人了。”

“你说你一个人,而且没有武器,你是怎么生存下来的?”老卢接着提问:“这种时期,一个人不可能生存得下来。”

长发男子一副纠结的神情,眉头紧皱,脸竟也憋得通红,最后终于一咬牙提出自己的条件:“如果你们能带欧阳走,保护她安全,我就说。”

“她叫欧阳?”夏添见大伙儿都在询问长发男子,自己索性放下包袱吃起巧克力来,直到问到她感兴趣的话题的时候才插嘴。

长发男子点点头,似乎知道老卢是队伍里管事的,所以盯着老卢问:“嗯,她叫欧阳婧。我知道你们要去避难所,能带上她吗?”

老卢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不做决策不表态的光头索,回过头望着眼前这个一见面就有‘过分’要求的长发男子,居然出乎意料的毫不犹豫地就点头答应了。

我回头看着光头索,他竟也并未制止老卢荒唐的举动,夏添和吴三则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老卢是疯了吗?要带一个小孩上路?就我们这一路不仅需要长途跋涉,有丧尸还有黑衣人,压根儿不安全啊。

长发男子见老卢答应,长舒一口气,紧皱的眉头立马舒展开来,脸上的焦急一扫而空,却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你确定?”

老卢则轻松的点点头,十分肯定得说:“我确定。”这会子我们几个傻眼了,他抽的什么风,不知道昨天我们经历过些什么了吗?

夏添立马压低声音问我:“姐,这是什么情况,他这就答应了?我们是不是也有举手表决的权力?”

吴三用手遮住嘴巴:“他估计是有枪在手,胆儿肥了,也不知道害怕了,一会咱们就投反对票。”

“静观其变吧。”虽然跟老卢接触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是我也知道他不是那么没头没脑随便许诺的人,应该有他自己的打算。

长发男子见我们不再扎推议论纷纷,于是张嘴了:“我听力很好,隔得很远也能听得到。”

“多远?”我们一听,警惕得问,难道刚刚我们这些低声窃窃私语也能被听了去?莫非他有顺风耳不成。

他眼见我们仨中一个警戒防备,一个疑惑不解,一个围观看戏的表情,终于无奈地向我们解释起来:“我从小就能听到一些不一样的声音,刚开始父母觉得我是为了引起注意所以只是更加关心我了,可是直到有一天他们发现并不是如此,才带我去了医院。也是直到那一天医生才知道我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

“异于常人的天赋?是多长了个尾巴能倒挂还是多长了个翅膀能上天?”吴三一边听一边吐槽着,觉得他是胡说八道。

长发男子这时皱了皱眉眉头,像是听到了远在七八米开外吴三的抱怨,顿了顿继续说道:“2万赫兹是人类的极限,高于两万赫兹的声音被称为超声波,可是我能够达到五万赫兹。也就是说,事发之后,我是靠耳朵活下来的。如果有危险,几百米开外我就能知道,通过走路的声音,我能听出是活人还是死人,共有几个人以及他们所在方位,一百米内我甚至能听到他们说的是什么,这也是为什么我能够听到你们说要去寻找亲人,也知道你们在讨论欧阳她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的意思是当我们进入加油站,就已经进入了他的听力范围,而刚刚我们所说的每句话,他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认为我们是一群善良的幸存者的原因,但是,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

“老子才不信!”吴三听完他说的话后半信半疑,觉得眼前这个长发男子怎么可能天赋神力,于是背过身偷偷地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速度之快,音量之低,连就在他身边的我都没有听清楚。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转身过来道:“我刚刚说了句什么,你说!”

长发男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你说,你敢骗我,我打死你个龟儿子。”

“我靠!”吴三听到这里,算是彻底信服了,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也太神了吧!”

老卢往后退一步和光头索的对望了一眼,算是彻底相信了眼前的这位男子所说属实,但是警戒心也顿起:“既然如此,你比我们更能护得她周全,为什么你不自己带着她?”

长发男子无奈的笑了笑:“我习惯独来独往了,能照顾她两个星期已经不错了。”

“如果万一我们不能照顾好她呢?而且去往避难所路途遥远,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老卢问。

“不会的,你们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你们装备齐全。”他手指了指我们腰间配备的枪手中拿的武器:“你们人多,不仅能生存得下去,而且会过得很好,你们是我遇见的队伍中最值得托付的一拨了。”

他言辞恳切,像是句句属实并无掺假,也不断给我们带高帽,强调我们值得托付。我们也才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值得他人信赖,虽然这种信赖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既然我答应你了,能带欧阳上路,那就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了。”老卢说完这句话之后回头对我狡黠的一笑,我顿时明白刚刚他为什么答应长发男子如此爽快了,也几乎已经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了,不禁由衷的佩服起老卢来,有些时候他见人预测得还挺准,赌得也挺对。果然老卢张嘴道:“但是,你也得跟我们一起走。”

“啊?”长发男子大惊,似乎这才发觉自己上当受骗了似的:“这,你刚答应我了的。”

老卢见他的一脸惊慌的样子立马憋住笑,一叉腰严肃的说:“我是答应了你带她上路,可是要带就带你们俩在,这是我的前提条件。”

“可是。”长发男子万万没想到我们会来这一手,十万分个不乐意,其实我挺能理解他,天性孤僻爱自由,靠着听力过人,一个人生存得挺好,却又在机缘巧合下救下了欧阳。现在,想将欧阳托付给别人吧,却又把自己搭进去了。

“没什么可是的了。”老卢说:“我们要走了,跟不跟来给你十分钟考虑时间。”

见他的眉头又皱到一块儿了,我跳下车来到他身边,开导着他:“你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醒着,你总有困的时候吧,也总有要睡觉的时候吧。那个时候怎么办?也许你觉得自己一个人很安全,可是如果有一天你生病了,如果有一天你被困住了,怎么办?现在不是一个人打天下的过去了,过去生病有医生,有朋友,有手机,一个电话就会有人来救你。不过现在完全不一样了,有随时可能出现的丧尸,有不怀好意的敌人,你可以选择独自面对,也可以选择和我们在一起。”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从他眼神里并没有看出心动。我指着远处的欧阳,接着劝说他:“就算你再相信我们,你也应该先跟过来看看她跟我们在一起合不合适呐,万一我们对她不好,又万一她融入不了我们,又或者她不开心自己跑了,这都是有可能发生的,哪有你这么一锤子买卖就撒手不管了的,好歹也得开个箱验个货呀,做做跟踪体验,你说对不对?”

他似乎有些被我说动了,看来虽然他跟欧阳待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是还是有感情的。我立马再拿出绝招帮老卢拉拢这个顺风耳:“况且我觉得如果你不跟我们走,欧阳也不会走的。”

我说完这些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自己好好想想,毕竟我能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接下来他能不能跟我们走,就要看他自己怎么想了。他站定了一下,估计陷入了强烈的思想斗争,过了一分钟,他走向远处的欧阳,两人聊了一会儿,最后牵着手向我们走来。

老卢放下望远镜对我点点头,然后又对我比了个手语:“这家伙一来,我们说点啥秘密就要用手语了。”

我用唇语回复他:“或者唇语。”

我和老卢都会手语和唇语,唇语是在岛上无聊的时候互相猜对方说的话的时候锻炼出来的,导致我们现在一猜一个准,却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这个小孩挺乖的,不算是什么负担,不过等我们和欧阳熟了之后,他随时可能会自己逃走。”老卢背对着长发男子和欧阳对我用唇语说着。

毕竟长发男子天性孤僻,呆在任何一个队伍里都会不自在,但是能多留他在身边一天就多留一天吧。因为一旦他加入我们,我们就不用再担心全副武装的黑衣人了,在仲音寺的时候我们有只言的空中之眼,现在我们即将拥有顺风耳,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如虎添翼的好事!

夏添和吴三也明白了老卢为啥要留下欧阳,心领神会的眉开眼笑。望着眼前向我们走来的长发男子和欧阳,我看到一向冷面孔的光头索也出乎意料的微笑了。

他走到我们面前,牵着小欧阳的手,对我们说:“我跟你们走。”虽然这是我和老卢意料之中的,但是这句话真从他嘴里说出来,我们心中的那份喜悦还是溢于言表。

吴三撇撇嘴,偷偷小声问我和夏添:“那以后是不是不能在这家伙背后说他话坏了。”

长发男子长叹一声:“我真的能听见!”此话一出,吴三脸上肌肉一抽搐:“苍天啊!”

他将背上的双肩包甩到皮卡车后,又将手中的贴画黑包小心翼翼地轻放好,紧接着托起小欧阳,最后才自己登上货箱。车上多了两个人,顿时显得有些拥挤,老卢启动车,向着未知的前方驶去。

大家则聚集在后面,开始了新一轮的自我介绍。我们也了解到这名长发男子的真名叫:哈兰,是一个自由音乐人,出过几张小EP,一直是自己一个人生活,同时也知道了小欧阳被他捡到的经过。

早在病毒爆发之初,小欧阳的母亲就被感染了,父亲带着她和一群人逃了出来,一路上不断的有人被咬被拖走,身边的伙伴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五个人。直到前不久他们被一群丧尸围堵在一家街边的店面里,不到一个小时,丧尸破门而入,小欧阳的父亲将她藏在店内的两米多高的狭小吊柜里,小欧阳就眼睁睁的通过缝隙看到自己的父亲和这些天的伙伴被破腹断肠却隐忍着大气也不敢出。

就这样她在里面一呆就是两天,直到一瓶水喝完了却还是不敢也没有办法出来,她看到周围的丧尸已经散去了,低声哭泣着,边哭边祈祷有人能救救她,然后哈兰就出现了。

这两个星期,他们俩相依为命,靠着他的耳朵像窃贼一样进出各种无人的街道,搜寻物资,晚上就将自己反锁在安全的建筑内。偶尔遇到幸存者的队伍,长发男子则会先“偷听”一段时间队伍中人与人之间的对话,鉴定一下队伍的品性好坏。

哈兰说遇到的队伍分成以下几种,有些太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有些太坏,恃强凌弱,无恶不作;还有一些活一天算一天,没有计划和打算,这些队伍都不可能将欧阳靖送去避难所,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星期,直到遇见了我们。

“原来是这样。”我们都唏嘘感叹。

夏添好奇的问:“你比常人的听力要好,晚上睡的着吗?”

哈兰摇摇头:“没办法,人嘛,凡事有利有弊,晚上我带了耳塞还是能听得很清楚,所以经常被惊醒。”

“哇。”我们异口同声赞叹,这真心是天赋啊!这种秘密武器有别于手中的刀枪,别人想抢都抢不到。

“没事儿!”吴三过去搂着哈兰的肩膀,拍了两下,哥们儿似的保证起来,“既然大家是一家人,以后晚上我们会轮流站岗,你就安心睡吧!”

哈兰的表情有点怪异,像是一条独来独往的哈士奇被迫加入到金毛友谊的世界当中,令他有点感动但更多的是防备和无所适从,虽然我也不知道让他跟我们一起走,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我们需要他。

“你们的目的地是?”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开口问我们。

“往西走。”我回答。

他皱了皱眉头:“之前我听到说有一个还算是安全的地方,但是还没到地方,那儿就被攻破了。”

老卢很敏感,忙问:“在哪儿?”

他转头望向我们身后:“往北三十公里的地方,据说是个民间自发组织的避难所,爆发初期这附近的幸存者都打算去那儿,不过大多死在去的路上。我倒是从来没想到要去,因为我不需要,我能一个人活的好好的。救了欧阳之后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将她送去那,据说那里又安全又有食物,我想她在那儿应该再安全不过了。但是离那儿还有不到一公里的时候我听到那边传来的枪声和怒吼,越走近越能听到熟悉的嘶吼声,惨叫声,求救声,甚至咀嚼声,声声刺耳。小欧阳听不到,但是我知道那里陷落了,每一声惨叫,都揪心得不行,你知道吗?那些幸存者刚刚得到庇护,却又一次陷入绝望,不仅是对眼前的情景,更多的是对这个该死的世界。”

哈兰顿了一下,带着那种诗人特有的悲观主义和浪漫主义,自嘲式的说:“你们不会懂的,普通人,家里最多只有刀和斧头,根本撑不了多久,能活下来的要么是有庇护所,能有人保护他们,要么是已经丧失了人性的恶人。人心变的之快,让我难以想象。后来每遇到一次幸存者的队伍我就失望一次,一次又一次,之前我一直是一个人,但是有了欧阳之后我不得不去接近他们。但是越接近越觉得却觉得,有些人活着还真不如死了。这已经是一个不属于我们的世界了,活人寥寥无几,就算活着的大多也不能算是活人了。”

他语气中难掩对人性的失望,不知道他经历了多少才会生出这样的感悟。也许,听得太清楚能让哈兰避免很多危险,但是同样也能在他心理留有太多触摸不到的秘密。也许确实像他所说的好人已经难以存活于世上。

“我说过,你们是我遇见的最靠谱的人,有实力,人也不坏,只是想告诉你们,不要随意相信任何人,从小到大,我听见过太多的人前人后不一样的话了。”他看着我们的眼睛,“我不想想这些事。太肮脏了。”说完泄了一口气,整个身子就软在卡车里,像是被抽去了魂魄。他说的这段话,倒跟昨日吴三跟我说的那番经历的感慨差不多,都是让我们提防同类。

老卢和我对望了一眼,这个人虽然跟来了,但是心不在这,他警告了我们各种危险之后,应该就是找机会离开的时候了。小欧阳一直没有说话,短短的头发,倔强的嘴唇像极了男孩子,安安静静的坐在哈兰旁边。

忽然,瘫在角落的哈兰紧张起来,眉头紧皱,嘴唇煞白,看得出他在纠结,终于忍不住了:“停车!”老卢敲了敲卡车门示意光头索停车,问哈兰怎么了。

“前面大概三百米的地方,有丧尸还有幸存者。”他说,又沉默了一阵补充道:“一群丧尸,少数几个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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